今天因為要參加最後一次的寧心繪畫團體,所以特地一早起床,從苗栗搭客運上來。十點以前要抵達木柵,所以我應該要搭到七點的車才來得及,但多賴床幾分鐘的後果就是,我搭到七點二十經林口的國光客運,所以將近九點半才到北車,可想而知也就遲到了。當我從公館牽車騎往木柵的路上,在辛亥隧道前我就看到前面一片霧茫茫,我想說是否下雨了,但當我穿過隧道進入那塊茫茫的區域時,手背並沒有被雨淋到的濕潤感,騎著騎著,才漸漸發現擋風罩上面有非常細小的水珠殘留著,原來下毛毛雨了呀。

  不知道有多久沒看到這種毛毛雨了。印象中這幾年的雨都是相當有感覺的,很難得有這種會讓你覺得不必撐傘的毛毛雨,你也幾乎感受不到它的存在。它就這樣默默地下著。

  抵達活泉之家,團體還沒有開始,我看到會員、同學甚至老師都已經做在會議桌的周圍。隨意挑選一個位子後,我趕快把電腦跟一袋制服--今天晚上社工所的聖誕晚會dress code是高中制服--放置好,預備參與團體。這個團體是一個藝術治療團體,但其實治療的成分沒那麼高,充其量我認為比較像是幫助成員沉靜與自我探索而已,但無論如何,絕對是我最近非常需要的一個時間。於是帶領者臻婷預備好喇叭,她放下音樂,開始用話語帶領我們進入冥想中。那是一種很玄妙的感覺,你會去感受肌肉放鬆、呼吸的節奏,然後開始有一些東西浮現心頭,當然,是在一個引導之下。花了將近半個小時的時間,我們就在音樂及臻婷的引導之下,各自進入自己內在的世界中。

  起先環繞在心中的東西很多,今天晚上還沒完成的活動、臻婷引導語裡提到的手中的水杯;還有,究竟該不該把遊戲刪除的角力。其實打從我自己發現我花很多時間在玩遊戲的時候,我就覺得我應該要把它刪掉,但我不知道為什麼我一直辦不到,那種感覺真的是非常的掙扎。當哥哥、爸爸真偉大?不對,當他們都建議我遠離電玩,而我自己也相當明白我應該遠離它的時候,我卻毫無辦法。這時候,我說自己上癮了,就如同他們所說--或者大部分的人會這麼說的一樣。我是個電玩成癮者,我只要一打開網路跟電腦,我就會很想點開程式然後玩遊戲,我猜想這種也許跟毒品很像,只是沒有生理上戒斷的症狀,又或者其實有,只是我不自知。總之,一直以來我都用這種角度在看這件事情。

  最近也把數碼寶貝第一季看完了,昨天甚至在一個下午的空檔去看怪物的孩子。他們有個共通點,他們都去了另一個世界,然後回到現實世界。最讓我欲罷不能的遊戲,其實是暴雪英霸,它是一個你必須和另外四個人連線,並各自選擇不同遊戲角色與另一隊伍對抗的遊戲,所以你必須清楚各個角色的能力,然後固守自己的位置,為團隊帶來勝利。有些角色是防止隊友被敵人給殺死,有些角色是幫隊友扛下傷害,有些角色則是可以迅速造成高輸出擊敗對手,總之,就是各司其職。我想對我來說也很重要的一點,是我的好朋友就在玩這個遊戲,而我跟他們的連結便在這個遊戲中。

  另外,則是我一直以來對遊戲角色的態度。從小我就非常喜歡在遊戲中選擇冷門的角色,因為我總覺得每個角色應該都被注意到,為什麼這些角色要被遺忘?他們被創造不就是應該要被注意到嗎?角色養成的過程,我都是非常用心的:我希望大家的等級是一樣的,我希望我手上每個角色都可以有相當程度的發揮。既然選擇創造了角色,就應該好好玩它。某種程度,我將自己的處境投射到這些角色上,那種被遺忘的感覺;而同時,我也承諾這些角色:我不會遺忘你們的。於是我與角色產生一種連結。一種照顧與管理的關係,而看到他們等級提升,看到自己使用他們越來越熟練,都代表著這個關係的深化及連結得更深。

  我才漸漸發現,其實上了碩班之後,我失去跟原本最熟悉的建中團契的連結,甚至沒有好好道別,而這個失落就一直存在我裡面。又因著回苗栗的頻率升高,與台北的朋友群連結就更加疏離。而在回顧這一年的無力跟極低的效率,我又發現一件事情。一直以來,我似乎都接受一個非常強烈的訊息:你那種與人連結的渴望是不應該的,你必須學會自己活著,這才是真正的活著,你必須什麼事情都要能夠獨立運作,不靠其他人也能運作,這才是真正的獨立。而換來的結果就是,當我一個人在房間要做正事時,我只會選擇打電動,或是滑臉書的首頁。而有趣的是,高三唸書最專注而認真的時期,是跟其他同學一起唸書時;寫報告最有效率時,是和其他同學共處一室時;服事最快樂也最有創意時,是在建中團契和許多人一起同工時。所以,和其他人一起在電玩世界連結,彼此配搭合作,然後贏得勝利,成為我碩班當中非常強烈的一種渴望。我也才意識到,我的工作模式本來就是屬於團隊式的,或者稱作支持型的,為什麼我要強求自己一定要關在房間裡獨自作業呢?我突然有種「我被騙了」的感覺,因為這些年來我一直在追求的就是獨自工作、獨自面對、獨自完成所有事情的能力。而結果就是,極大的挫敗感、長久的低效率、持續地達不到目標。我想表達的並不是我必須凡事都有人陪才能做,而是在面對工作時,我是可以更積極選擇與人一同工作,而不是極力抗拒甚至強迫自己一定要獨自工作。因為那不是我。

  於是我認為自己應該更積極的尋求與人的連結,我該回到現實與那些我重視、關心還有可以一起工作的人們連結。這時候一個畫面出現了,遊戲裡我所珍愛的角色一個個浮現,跟我說:「你應該回去,我們的冒險結束了,你要帶著這些學習的經驗回到現實,與對你來說重要的人們連結。」於是我畫個男孩站在一個大洞口,樹下站著E.T.C.(一隻魔獸世界的牛頭人種族,職業是戰士),莫奇(一隻魚人角色,我最愛使用的角色)則拿著魚坐在樹上,諾娃(一個會隱身的人類,是暗殺對手的好角色)把槍放下站在洞的旁邊面對我,亮翼(是輔助隊友的角色,是隻精靈龍)飛在空中,他們都很開心我曾經重視他們,而他們也都期盼我回到現實世界。我也突然懂得為什麼當別人勸誡我不要打電動,甚至用一種帶著鄙視、否定的口氣說著的時候,我會非常不高興,因為這些角色跟我有所連結,他們是有意義的,我曾經花時間培育他們,並跟他們走過很多場戰鬥,不是你們口中的浪費時間。

  而當這幅畫完成時,我也決定將遊戲都刪除了。原來,對我來說,沒有好好道別就刪除他們,跟拋棄他們是一樣的。而現在,因為遊戲刪除了,我能夠在這裡將文章一點一點的記錄下來。至於那些該去連結的關係,我想在往後的日子中,就慢慢地去連結吧。我沒想到上帝會用如此妙的方式,讓我回到現實,我也沒想到原來在這些掙扎中,竟然可以用這些角度來看,雖然聽起來就是一個死宅男的感覺,但我覺得在我內在世界中,他們就是如此真實的發生了。而這個發生,也確實影響了我的行動。

  和大家分享的時候,甚至有種快哭的感覺,越講我越發現這個描述非常貼近我的狀態。真的覺得上帝很奇妙,也覺得花時間好好安靜思想是重要的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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